第七十六章 夺心道

长生醉玲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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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吼当真是豪气冲天,一直处于弱势状态的骚包公子哥儿终于英雄救美了一次。

    那小道士手一顿,动作有些犹豫,南箓算是得了口喘息的机会,那冰鸾剑带着雪花如迅龙闪电般飞了过去。

    那一剑当真是漂亮,这八月落雨天转瞬成了冰寒腊月白雪翻飞的季节,一把寒剑映着飞雪柔雨悄无声息地划破了空气流光,只是转瞬,如情人的温柔一笑,便直直刺入了小道士的胸膛,冰凝雪落,纷纷而下的细雨都零落成了细白柔亮的雪花,在剑端开出了艳丽璀璨的红梅点点。

    “南……南箓……”

    张至深站在那里,只觉一阵寒意入了心,竟是莫名的伤痛,小道士战败,他本应该欢呼的,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南箓望了过来,在那雪花混着细雨纷飞的空气里,那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深黑深黑的,映着八月的烟雨迷离,染上了鲜血的艳丽,璀璨生辉,美得天地都要失了颜色。

    那样的目光望过来,张至深便如同被雷劈中般,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小道士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连南箓的肩膀都不到的身高,黝黑的皮肤带着健康的色泽,样子憨憨厚厚的,连银子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少年,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他的眼那么无辜,惊讶地看着穿过自己胸膛的剑,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接着那把剑又无情地从他胸膛抽出,溅出的鲜血迅速在空中凝结成漂亮的红色雪花,混着白白飘雪纷纷而下,这八月的雨水抽去了他的灵魂和年轻的生命。

    这一幕落在张至深的眼里却让他浑身血液都跟着凝结了,那双漂亮的凤眼瞪出了红红的血丝,他怔怔地看着南箓,似乎想寻求一个解释。

    那把晶莹剔透的剑上没有沾染上任何鲜血,依然剔透干净得仿佛刚从冰山雪池中出来,美人修长洁白的手也干净得不染一丝纤尘,漫不经心地把剑一收,那眼里的淡漠如他手中的剑。

    小道士慢慢倒在了他脚下,胸口破开的伤凝结成一朵漂亮的红色冰凌花,细雨缠绵,白雪轻软,静得好似一个触不到的梦。

    南箓收了剑向这边走来,安慰道:“没事了。”

    张至深摇着头退了一步,轻声道:“你杀人了……”

    南箓似乎很疑惑,思索了一阵,才道:“是。”

    张至深有些楞,脑子里一片混乱,依然喃喃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人……”那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跟那高复帥一般大的少年,他们的生命才刚开始,就这么被无情地结束了。

    南箓那张如雪般白皙冰冷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双眼只是一个瞬间便变换了无数种情绪,最终凝结成更加淡漠的冰,雨水顺着漆黑的头发滑落在脸颊,流过那依旧倾城绝代的美丽容颜,如同滴落的泪,又仿佛在下一瞬间会凝结成冰。

    他的声音更加冰冷,如同从喉咙里压抑出来的冰渣:“我杀了人,你怪我?”

    “我……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没有想过真正杀……了他。”

    南箓冷笑:“他几次想要杀了你,他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和你,我倒是没看出来深儿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这样都还舍不得他死。”

    “不……不是……南箓……”张至深依然觉得脑袋乱哄哄的,一时找不着言语,他只是觉得震惊和悲哀,却不知哪里出了错,“他还那么小,你不应该如此狠心……”

    南箓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指着他笑道:“这么说,年轻的不能杀,老的就能杀了,深儿的脑袋真是奇怪,同样都是杀人,老的少的,怎样杀,有何区别?”

    一句话提醒,张至深才猛地醒悟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顿觉手心滚烫滚烫的,立马松了手中腰带,那老道士被他一路拖来早就滚了一身泥巴,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自己跟南箓有什么区别……

    “……南箓……我们杀了人,我……”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想扑在那人怀中寻求安慰,可又害怕那是个冷冰冰的怀抱,他们浑身都湿透着,彼此望着对方,张至深看见南箓眼中深黑的冰冷,还有那丝永远都是莫名的淡淡哀伤,隔着细雪飞雨,一切都是恍恍惚惚的。

    南箓忽然抬头,淡淡道:“你从来都是这般自相矛盾,永远都改不了。”

    张至深怔了一下,却找不到言语来反驳,只道:“你不该杀了他,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一般的孩子。”

    “可是……”

    张至深的话被梗在了喉咙,他瞪大了双眼,看见南箓脸色猛地一变,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大量的鲜血从他好看的唇角溢出,连成一条艳丽的血丝,伴着雪花缓缓落下。

    “南、南箓!”他觉得心像被人捅穿一般的痛,慌乱地大叫。

    南箓望着他,眼里依旧是无波无谰的一片平静,细长的眼角微微下垂,含了湿润的光泽在微微颤抖,胜雪如仙般的倾城绝色。

    他的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左胸口上的白衣迅速被血染红,渐渐露出一只带血的手,残忍地扼住了他的心。

    “箓……”张至深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再说不出话来,连着那胸口也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他的心也一并被人穿破,紧紧握在手心。

    大片的鲜血在那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晕开,红得如盛开最艳丽妖邪的魔花,让人心惊惧怕。

    南箓抬起纤长而苍白的手,想将那只手压下去,可还没碰到,他又猛地一震,那只手从艳红的鲜血中缩了回去,带走他最后的力气,身体慢慢倒下,纷扬的雪花转瞬化作绵绵细雨落满大地,将他的血慢慢冲散。

    他倒下的身后露出了小道士略带稚气的脸,正抬着一只鲜血淋漓的右手诡秘地笑着,那双憨厚的眼里泛出了淡淡红光,满意而享受地闻着雨水中混合的血腥味。

    “知道我不是一般的小孩,还如此大意。”他用舌尖舔着手上的鲜血,手心握着一颗血淋淋的东西,那鲜血在这阴霾的天里依然艳丽得刺眼,顺着雨水一滴一滴往下落去。

    小道士淡淡笑着,眼睛却是看着张至深,闪烁着兴奋而灼热的光彩。

    “接下来轮到你了,小深儿。”

    张至深踉跄着往后退去,他望向南箓,那双美丽而深邃的眼静静看着他,雨水淋湿了他的眼,湿润的水光顺着眼角滑落,随着血水迅速晕染开来,显得那样美丽的眼无比悲伤而空洞。

    他上身的白衣几乎完全被血染红,胸腔再也没有了起伏,双眼却紧紧盯着张至深,那眼中是百转千回的情绪,藏了无数的秘密与心事,甚至带了一点浅浅的笑意。

    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张至深的脚再也无法退去,只觉得浑身都冰凉入了骨,那雨打在身上如针尖在刺,他紧紧盯着那被握在手心的东西,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挖了他的心!”

    那小道士咯咯笑着,将手中的东西仔细端详着:“一颗心么,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你,要不要问问这颗心?”

    张至深再也无法听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人揪出来般的疼痛,空洞洞冷冰冰的,感觉不到跳动,身上再也没有了力气,他跪在雨中,那雨凄迷得模糊了眼,让他浑身都冰冷疼痛得要命。

    “南箓……”

    南箓躺在雨中静静望着他,那雨水迷离了视线,可那双细长的美目依然清晰,带着空洞的迷恋,仿佛沉浸了整个世界的悲伤。

    却不知他此刻是否还活着。

    “南箓,南箓……箓儿……”

    张至深喃喃唤着,似乎只有这么叫着就能留住他不断流失的生命,那双美丽的眼永远都不要闭上,不要失去星辰般的光彩。

    他爬过去,颤抖着想抱住他,可那身上到处都是鲜血,似乎不论怎么拥抱他,都是满怀的伤痛,但他却不能失去他,即便这人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一直都在骗他。

    那双眼慢慢追随着他的身影,静静地,复杂而又迷离,南箓的表情很平静,再那样的雨水缠绵中平静得似乎到了悲伤的极致,但那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曾消失。

    “南箓南箓,你不能死,不能死……”张至深抚着那双漂亮的眼,浑身都在颤抖,他什么也不能做,只知道南箓不能死,这个人绝对不能死!

    “你还没有爱上我,怎么就能死去?你不能死……”

    南箓只是静静看着他,用那奇怪的表情,似笑而非的悲伤,倾诉他这一生,无人能懂的秘密。

    “多么感人的一幕,”小道士居高临下地笑着,手中握着一颗鲜热而在跳动的心,映着那样的笑无比的残忍邪魅,“你这么爱他,那应当是生死相随,无怨无悔了。”

    张至深缓缓从雨中抬起头来望着他,似乎咬着鲜血般一字一句道:“把心还给他。”

    小道士笑道:“这怎么可能?贫道好不容易得来的心,又怎会轻易还给一个妖精。”

    张至深继续重复着:“还给他,把心还给他!”

    他只是一个最平凡普通的凡人,可真正阴沉着脸重重吐出这几字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一种从骨子里带来的压重感,仿佛下一刻他就能翻手毁了这个世界。

    小道士敛了笑,冷声道:“我不仅要了他的心,就是你,也是留不得!”那声音说到最后竟狠戾得变了一个调,眼中浮现一层血色,一只手以迅雷般的速度插向了张至深的心口。

    张至深甚至来不及反应,那手比剑还快地刺向他的心,他的身体无法动弹,怀里抱着南箓冰冷的身体,死亡带来的恨意和恐惧充斥了整个身体,理智被抛到了身后,他随手捡起地上的剑就迎了上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杀了他!

    小道士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毫无章法的剑,那只手却在伸入张至深心脏时像触电般猛地收回,连带着他的身体一并被撞了开去,一震剧痛从手心蔓延到了整个身体,他惊愕地看着那只被灼伤的手,再看向张至深,眼中闪过惊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