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

叶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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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恪靖没想到杨勇会抱她上车,所以那个时候,她都忘了本应该有的挣扎,只是傻愣愣地任由他抱着钻进马车里,甚至害怕自己会掉下来,双手直接环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杨勇也想不到他会回来,本来下朝的时候,他已经命李伯驾车回东宫了,之前面对官员们那一双双好奇兼八卦的眼神,他以太子妃要陪皇后娘娘一天为由自己先离开了,只是才离开一会儿,他就又名李伯驾车回来。

    他的理由是,外头太阳太猛了,若是让别人撞见太子妃走路回东宫,免不了一顿唏嘘加添油加醋的劲爆内容。为了他日后的耳根清净,跑一趟也费不了多大的事。

    然后就撞见她差点摔倒的那一幕,当时他只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更不用说接下去那一系列完全超乎他想象的言行举止,等到回过神时,恪靖已经被他搂在怀里了。

    车轮的轱辘声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显得很突出,恪靖双手交叠着看被风吹起的布帘,杨勇则保持着早上来的那个姿势,当然,窗口的竹帘还是没被掀起。

    双手在宽袖中一个劲的搓着,虽是一派淡然的脸,也只有杨勇自己知道内心有多纠结。

    元氏脚扭了,来之前他还能装装样子,但之后呢?到了东宫就没有外人了,也就是说即便他不装样子也没有关系,但……

    把她留在车上,那根本就不像话,好歹她是他正妻,撇开这层关系不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见到她脚扭了,扶一把也是应该的;可是……她讨厌他,这点他清清楚楚,他也不待见她,这点她也清清楚楚,而如今遇到的问题是扶还是不扶。

    你说扶吧,他心里难受;不扶吧,还是心里难受,所谓两头煎熬大抵就是如此。

    “听晋王说,殿下今日得到皇上的赏识了。”

    哎?杨勇眨眼。这话是对他说的?四下无人,也就只有对他说了。

    他咳了下,故作轻松道:“还行,不过父皇心里的一桩大事也该解了。”

    “是啊,殿下为父皇劳心劳力,也算是立了功,相信关内的百姓也会记住殿下的。”

    都说男人的自尊心是在夸赞中增长的,杨勇也不例外。恪靖那一番话,让他的心都飘飘然起来,于是对那个扶与不扶的选择,他心里的天平俨然倾向了扶的那一边。

    然而在他打定主意要扶恪靖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不领情了。

    瞧,那个钻出车外还一骨碌下车的女子,那个一瘸一拐往前走的女子,根本就不用别人的帮助嘛,即便一条腿走路,也挺强的。

    望着那抹娇小纤细的背影,杨勇最终迈开脚步追了上去,然后近乎霸道地把恪靖打横抱起。

    “需要帮忙就直说,逞什么强呢?”杨勇竖起浓眉,挺不爽地加了句,“男人是用来干嘛的?还不是在女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她依靠?”说完,他带着怒气朝凤栖苑那边走去。

    这一路上,引来诸多丫鬟婆子家丁或明着或暗着地观看,自然,太子抱太子妃回凤栖苑的消息就很快传开了。

    春苑站在拱门边翘首以盼,老远的就看到太子抱着太子妃,披戴着日光大步过来。太子妃的脚晃啊晃的,环着太子脖子的双手别提有多紧了。

    她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欣喜万分,转而回到屋里去,把早上做好的糕点在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打从服侍元妃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小夫妻这般亲密过,以前还老觉得太子妃躲太子就跟躲瘟神一样,原来都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呸呸呸!什么叫欲擒故纵?分明两个人很恩爱嘛!

    杨勇跨进凤栖苑,把恪靖轻放到软榻上,命令秋棠去端冷水来。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见杨勇掀起裙摆,恪靖连忙按住他的手,道。

    “看伤啊,你扭到了脚,本宫看看都不成?”

    恪靖笑笑,态度却不容拒绝,“殿下乃金贵之躯,怎么能做这种粗陋的活儿?一会儿让太医配点化瘀活血散就可以了,再说了殿下是个大忙人,臣妾怎敢耽搁殿下的时间?”

    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却让杨勇听着不是滋味。

    明明就是急着要赶他走的意思嘛,还什么耽搁时间?纯属借口!

    既然对方这么不愿同他待一块儿,那他也不用损自己颜面死皮赖脸地留下来。

    “娘娘,殿下怎么走了?”春苑提着茶壶进来,她本来还想用早上在叶子上新采的露水泡茶给太子尝尝呢。谁想在走廊上就撞见匆匆离去,还一脸阴霾的他。

    “殿下有要事在身呢,”恪靖靠在软榻上,让秋棠给她查看伤口,“如何?”

    在红肿处撒了点酒,秋棠边揉边说:“还好,修养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一会儿给本宫看看腿弯处。”

    按揉的动作停顿了下,秋棠和她对视,心领神会。

    裙摆被撩起,露出细白的小腿,秋棠看向腿弯,果然发现一点淤青。

    “娘娘是被石头所伤。”

    听到秋棠所下的结论,恪靖点头,“不错。”

    她想到那日,她在皇宫大殿上的舞剑,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时候,她的忘我引起了杨广的怀疑,而导致今天所发生的事。

    “力道把握得很好,只是让人觉得被针扎了一般,使腿弯麻痹,人自然就会跌倒,”秋棠仰起脸,瞅着恪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但,还不至于扭到脚,您是……”

    恪靖笑了,“本宫故意的,既然对方别有居心,本宫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装弱女子博得同情,不是更好吗?”

    “那娘娘肯定对方被蒙骗过去?”

    “至少现在是骗过去了,至于以后,”恪靖望向窗外,冷道,“以他多疑的心思,也瞒不了多久,不过本宫也不打算隐瞒。”

    “对了,奴婢在经过王良媛那儿的时候听到她大吼大叫的声音,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呵,那么多人看到了,她会不知道?”恪靖手支着额,冷笑。“夏花呢?”

    “好着呢,在院子里吃葡萄,还有人给她扇风。”

    恪靖点点头,“那就好,对了,本宫想你还是专心做你自己的,近期从库房里寻个乖巧点的丫头来,本宫提拔你为大丫鬟,事情还是由春苑负责下去,这样你也省事些,冬梅那丫头应该也快回来了,有她在,春苑也会稳定些。”

    推按恪靖脚踝的手顿了顿,秋棠垂下眼,应道:“是。”

    清闲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恪靖没有想到,夏花怀孕这件事那么快就传到了独孤伽罗的耳朵里。

    事实上,她并没有告诉孤独伽罗的打算,至少近期是不会的,她会选择在杨勇认命愿意迎娶夏花时再告诉独孤伽罗。那个时候,给夏花按个不错的身份,一切水到渠成,独孤伽罗也不会有太大动作,顶多对大儿子发一通火,勉为其难接受这现实。

    趁着夏花怀孕的期间,利用照顾夏花的缘由来牵制住王良媛,以便她加紧时间养精蓄锐,把更多精力放在结识各路英雄好汉上,放在国家大事上,然而……她打好的计策,却独独忽略了一点。

    那日她才用完早膳没多久,孤独伽罗就带着一群人架势浩大地来到凤栖苑的门外,还是押着杨勇和夏花来的。

    恪靖在见到跟在杨勇身后的王良媛时,她在短暂的惊讶后迅速移开了目光,不作任何的逗留。站在王良媛身边的杨勇就跟一受气包似的,闷声不吭却又满肚子的委屈,全部表现在了脸上,想要无视都难。

    独孤伽罗当着她的面给杨勇施行了家法,杖打十五大板,说是给他的警戒,同时也命人给夏花一壶鸩酒。

    恪靖眼睁睁看着夏花以一种恶毒的眼神,对着她喝下酒的,即便没有言语,也能从那双眼眸中得知夏花对自己的恨。

    外头是杨勇哭天抢地的哀嚎,里面是夏花被人掰开嘴巴灌毒酒,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恪靖都是冷眼旁观,没有恳求独孤伽罗手下留情,也没有为杨勇辩护。

    最后,杨勇是被家仆架着抬回去的,在临行前,他还在嚷嚷着不是他的错,那孩子不是他的。

    夏花的尸体在她断气后被人抬走,独孤伽罗的意思是,死人晦气,以后还要让人来驱邪。

    “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想爬高位、当主母?简直是痴心妄想!麻雀终归只是麻雀,拔光了毛也成不了凤凰,那是本质问题。”

    这是独孤伽罗处死夏花的理由,而恪靖心里非常明白,处死夏花之后的真正原因。

    对爱情的偏执,让独孤伽罗不仅严苛丈夫不准纳后宫,儿子的婚事她也干涉,巴不得儿子们个个都是一心一意的。

    杨勇是她的长子,也是大隋的太子,却是第一个打破她心里标准的人。

    他在独孤伽罗给他娶了元氏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纳妾的,而且不是只纳一个,乃是好几个,这让独孤伽罗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镇定得了?老子是被管得服服帖帖了,可小子呢?

    虽说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偏偏他遇上的是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独孤伽罗。

    借此机会,独孤伽罗就亲自前来教训儿子,除了对其他几个儿子以示警告,同时也告诉坐在金銮椅上的天子,女人多就是是非多,要向太平过日子,齐家才是王道。

    因此,恪靖知道即便她说出真相,独孤伽罗也仍旧会一意孤行。

    其实,即便她说出真相那又如何?因为她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怀疑而已。

    夏花直到死时都不愿吐露真相,说明夏花自己也是明白的,不论说不说出,都是必死无疑,不然早已喊冤了。

    就凭夏花那对生存渴望的人,会不争取机会?除非她自己知道最后的结果,只是这个死亡,她没料到来得那么快,就如恪靖也没想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