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四)表哥表妹那些事儿(下)

月照流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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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着那一白瓷青花的蜜饯坛子,曹流朱的心一点点地活了回来。

    所有的不甘、委屈和愤怒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只知道,她是一定要嫁给表哥的。纵使做不了正妃,即使真的是个侧妃,她也愿意的,她不能忍受与表哥没有将来,男婚女嫁自此萧郎是路人。

    除了爱慕,天底下最高贵的门第也非皇家莫属,给谁家做儿媳妇,比得上给皇帝做儿媳妇来的高贵?她是家族精心培养长大的,不是什么都单纯的一无所知,有些事她没有注意到,那时因为她太过相信亲人们了。可一旦闻到蛛丝马迹,她也会自己动心思去碾磨,思考。

    还有表哥,他总说自己通情达理又贴心。她不敢承认却不能不担忧,若是表哥知道自己非要寻死觅活地争夺正妃之位或许会影响到了他争夺大业的另一份强有力的助力,他会怎么想?有什么样的柔情蜜意可以抵得过红颜枯骨的岁月变迁,可以抵得过天下至尊的权利诱惑?

    她想开了,如果有个万一,她是要表哥怨恨疏远她呢?还是要表哥看到她为他而忍受的的隐忍与委屈,从而对她愧疚不已,进而加倍地怜惜她?

    想到这里,她有豁然开朗之感,或许姑姑与祖母也是这样打算的,一时的后院名分高低不能说明什么,该怎样为二皇子谋划大业才是当务之急。二皇子好,曹家才能更好,只要她有手段把二皇子的心牢牢拉向她,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姑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吗?

    在后宫,名分和出身都是虚的,皇后这两样都有,可是她拼不过姑姑所拥有的皇帝的宠爱和亲生的儿子。近几年来,皇后的地位早已经是名存实亡,即便今上顾念徐家不肯废后,将来皇上百年之后表哥做了皇帝,徐皇后也不过是母后皇太后,姑姑却是圣母皇太后。两宫太后,谁干谁湿?谁轻谁重?傻子都知道。

    私心里面还有最隐秘的一层,是曹流朱心中明明白白,却最不愿意忍受的。那就是一旦她和姑姑摊牌撕破脸,她将失去她最大的依仗。而且,曹家这一辈儿不止只有她曹流朱一个女儿,大房除了她还有两个庶女,更别提二叔家也有一个嫡出的女儿。曹家是必然要攀上二皇子亲上加亲的,如果不是自己,那就是下面的妹妹们了。她是曹家最尊贵的嫡长孙女,她不允许下面的妹妹们抢走她的一切,动摇她的地位,更不能忍受将来有一天她要对一直被她视为陪衬的某个妹妹屈膝行礼。如果真是那样,她真的会疯掉,她宁可去死。总之,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容许。

    病好之后,曹流朱有了危机意识,她更加的孝顺祖母和姑姑,更加勤快地去麟趾宫看望姑姑,每次都尽量挑表哥御书房沐休的日子。她也拾起来这两年因为大了要避嫌而矜持着不好意思再给表哥做的针线活,荷包、扇套、钱袋子......只要是不太越距的,又能昭示她的存在的东西,她都一一做出来,再找机会私底下送出去......她觉得,她与表哥之间比前两年在麟趾宫日日相处的时候还要亲近与心照不宣。

    可惜花好月难圆,烟花易冷,好梦易醒。毫无征兆的,波涛汹涌而来,顷刻间,曹家家破人亡,她从侯门贵女跌落泥沼。从流放开始,她尝尽了以前想都不曾想到的磨难,直到被封为英王的表哥从苦寒之地把她解救回京。

    可是,那些曾经,对于曹流朱来说,正是因为那些曾经不可磨灭的登高望远,才是如今低贱如泥的她活的这般痛苦与绝望,那种恍如隔世的昨日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如今是多么的可怜可悲,犹如丧家之犬,无法言喻的落差与自尊,让她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有人在私底下对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活的撕心裂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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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王陪宋氏用完晚膳,既没有去芍药居看望小曹氏的意思,也没有说要回前院书房安置,而是直接在如意阁留宿。宋氏嘴上不说,心里自是暗自高兴,王爷要是说要回前院,保不齐半路里就摸去了芍药居那里。

    宋氏刚高兴了个头儿,转眼想到如今自己有孕在身,不能服侍王爷,却是不能让王爷受委屈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心口猛地一抽,她下意识地拿手捂了下胸口。怎么这会儿矫情起来了?这人选也是奶娘早就与自己商量好的,是她身边的二等丫头紫鹃,宋府的家生子,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捏在自己手中,不怕她兴风作浪。再者紫鹃颜色好又不是自己身边得用的贴心大丫鬟,万一将来需要处理起来也不会寒了伺候的心腹们的心。

    另一边的下人房,紫鹃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头发也是新梳的,擦了胭脂涂了口脂,打扮的齐齐整整的,正红着脸低着头规规矩矩地立在康嬷嬷跟前。

    康嬷嬷嘴角微撇,之后瞬间隐没,半是严肃半是和蔼地问“事情办好了?”

    紫鹃闻言飞快地抬眼看了下康嬷嬷,低下头规规矩矩地回答,“回嬷嬷的话,坠儿回来说银子给了金枝,话儿也点到了!”

    康嬷嬷点头,“嗯,今个儿是你的好日子,明个儿放你一天假,再摆桌酒席让几个小姐妹们给你庆祝一番!”

    紫鹃的脸羞红成了霞绯色,声如蚊喃,“谢谢嬷嬷!”

    英王坐在临窗大炕上看书,有些疲累地用手指捏了一下眉间,宋氏体贴地给他换了盏热茶,又站在他身侧帮他用两手轻轻地揉捏起来。不久,英王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抬手按住宋氏的柔荑,“好了,小心累到你了,孤要心疼的!”宋氏住了手,闻言嘴角温柔地翘了起来。

    英王在炕上转过身,看宋氏已经洗漱过了,就下了炕吩咐备水,按了宋氏的柔肩交代道“别着凉了,快去卧房躺着,孤洗漱了就去陪你。”

    “好。”宋氏听到这话,想到康嬷嬷那边准备好的安排,鼻子一酸,却还是克制着柔声答应了。看着英王去了帘子那边洗漱,宋氏咬着嘴唇,终是转身回了卧房。

    很快,卧房熄了烛火。

    英王洗漱完,伺候奴婢机灵的给他撩起帘子。

    他一转出来,就看到康嬷嬷带了个打扮齐整的奴婢向他屈膝行礼。这个奴婢打扮的很是喜庆整齐,英王一怔,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康嬷嬷直起身子,恭敬地回禀道“王妃身子不便怕委屈了王爷,今晚就让紫鹃去西厢房服侍王爷就寝吧!”

    英王再次向那个奴婢看去,好像是叫紫鹃,王妃院里的二等丫鬟,本就姿色不俗,如今灯下看美人,更是别有一番娇色。

    感觉到王爷的眼光落在她的脸上头上,紫鹃屏息敛气强自振作地垂下眼睫毛一动不敢动,心却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王妃陪嫁的丫鬟里,她的福气是头一份儿的,今晚就能伺候王爷了。王爷是那么的英俊倜傥,平日里多偷瞄一眼,那都是福气啊!

    可就在康嬷嬷和紫鹃以为下一步英王就要移步西厢房的时候,收回打量紫鹃的目光的英王只是朝紫鹃挥了挥手,就转身向王妃安寝的卧房走去。

    康嬷嬷虽然有些吃惊,却很快恢复了情绪,转过身看到紫鹃已经惊惶无措,眼里蓄满了泪水,涨红了脸,不知是刚才被王爷的目光盯的太过羞涩了,还是被王爷拒绝收用的难堪。

    不管如何,康嬷嬷可不敢让紫鹃哭出声来惊扰了主子,一把将她扯出了正房。

    站在正房的台阶下,康嬷嬷温和地吩咐紫鹃,“好了,今天估计是王爷没心情,不要眼皮子浅哭哭啼啼的,来日方长,你先回去休息吧!”

    紫鹃匆匆做了个福,王爷不去西厢房宠幸自己,她是没资格住在专门用来服侍王爷的西厢房的,只好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原来的屋子。与她同屋的丫鬟今夜不用当值,洗完脚正要去杠门,突然间原本今夜要被王爷开脸的紫鹃风一样刮过了眼前,直接爬到炕上用被子把自己卷了个严严实实,蚕蛹也不过如此吧?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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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阁正房,宋氏已将头枕着英王的一只胳膊安睡入眠。倒是英王,虽也闭着眼睛,可还清醒着,离安枕远着呢。

    英王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放弃了去收用那个宋氏给她安排的通房丫头,这会儿后悔了。其实,他晚膳后坐在那里装腔作势地看了半天书,可心思一点儿也没有放在书上面。应该说,自从表妹小曹氏晚膳时差金枝来搅合了一出,他的心思就被搅乱了。

    朱儿的手段和借口一点儿都不高明,他知,她自己自然也知道。可是,朱儿还是把把柄往如意阁送,她不过是仗着自己的不忍心罢了。毕竟,他们是嫡亲的姑表亲,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可此一时彼一时,她心里苦他知道,可她公然挑衅宋氏的事情再一再二,即使有他护着,却也不可再三再四。朱儿她,实在是认不清楚本分。

    英王想到了小时候与朱儿一起在麟趾宫,与母妃朝夕相伴的快乐时光。

    可是,回忆只能停留在过去,人活着却是要不停地向前走的,哪怕前面的路是荆棘一片。不,应该说,自从大舅和母妃去了之后,他每一步都犹如在荆棘里趟过。

    很早,他就知道母亲想要拉拔曹家的心思,朱儿将来是要跟了他的,可是曹家根基太浅怕是入不了父皇的眼。如果父皇给他挑了正妃,就给朱儿一个侧妃的名分,这也是一个曹家的意思。

    后来随着曹家封侯,舅舅又手握重兵,朱儿的身份也足够匹配皇子妃了,母妃其实更倾向于朱儿做他的侧妃。可是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母妃,朱儿是做不了正妃的,因为朱儿是他的外家曹家的人,本身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是用不着白白浪费一个正妃之位的。

    母妃愕然,半晌才点头,说她知道了。

    和母妃说了这一袭话之后,他心里面也有些不好受,有一段时间甚至是可以对朱儿避而不见的。后来母妃就托口把朱儿送回了长平侯府,朱儿不懂,落在有心人眼里面,这其实已经向宫外面传达了一个信号:贵妃嘱意的皇子正妃可能另有其人,那么皇子妃之位花落谁家呢?皇上实至名归的长子正妃之位,绝对是相当的有吸引力的。

    英王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宫里面就有专门的宫女教引人事,朱儿对他的那些遮遮掩掩的小女儿情谊,恐怕他知道的比她自己还要清楚。作为皇子,在他没成亲之前,他身边就不缺伺候的宫女,有母妃挑的,也有父皇赏的。外面的大家闺秀,赶上赏春会,菊花会,海棠会的,和他打过照面的大有人在,让他赏心悦目的也不少。可朱儿是不一样的,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她,有多么情难自禁,有多么深不可拔。世上的女子,比朱儿漂亮的娇俏的有很多,可那些都不是他的表妹。曹家表妹也不少,可也不是所有的表妹都是朱儿。

    怎么说呢?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在恰逢其时的时候相处出来的。

    小时候英王把朱儿当妹妹,比大公主二公主还要亲,每次看到朱儿进宫来处处小心翼翼的那股子劲儿,他就心疼,因为朱儿羞愧地快要哭出来,告诉他,怕在宫里面冲撞了人给姑姑和表哥惹麻烦。那是时候,他说,别怕,有表哥保护你。好像,自此面对朱儿,他就有一种保护她的责任。可是,有舍才有得,他亲口向母妃提议,断了朱儿的正妃的梦想。他想,将来朱儿虽然只是他的侧妃,可他一定不会让朱儿受委屈的,保护她,就像小时候答应她的那样。

    朱儿出宫后,见面的机会少了,开始他有些不习惯,慢慢地也就自然了。

    后来,母妃不时选召各家夫人偕女进宫,半是公开地给二皇子选妃,就差直接摆到台面上儿来了。朱儿,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无望于他的正妃之位,那个傻丫头伤心之下病倒了,从母妃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他突然有些紧张,那些已经淡了的愧疚又重新抬头。

    他还是去看了朱儿,丫头们都被赶了出去,朱儿不顾男女大防地半趴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却始终通情达理地没有问一句,只说是药太苦了,这反而让他生出一种负罪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儿家可以哭得如此大声,抽噎的浑身都在颤抖,而且始作俑者就是他,他几乎是负罪落荒而逃。

    好在病好后的朱儿,也从没有问任何不该问的,却比之前大胆了,回回赶在他沐休的时候进宫,还偷偷给他做了东西,神色里的讨好、小心翼翼、与欲语还休的委屈,不仅是他看了心疼,就连母妃也感慨:朱儿是个好孩子,母妃没有白疼她,将来你可要好好待朱儿才是!

    可是天儿说变就变了,一夜之间,他亲近的、拥有的、骄傲的,几乎全部失去,最后,母妃也走了。天茫茫地茫茫,天地何其大啊?可是,他却找不到可以与其共同缅怀之人。猛然清醒,不是还有朱儿吗?那一刻,他犹如即将在沙漠渴死之人找到了绿洲一样。

    他亲自去求的父皇,就跪在乾清宫冰冷的地砖上,他以为会很难,没想到父皇只是说:不过是个丫头,想接就接回来算了,至于侧妃之位,等她有了为皇家孕育子嗣之功,那个时候,曹家的事情也淡了,在行册封也不迟。

    朱儿进京的时候,憔悴的不成样子,而英王府也是处处修葺一新,为迎接英王大婚做足了准备。珠儿四处环顾,凄惨地笑着直接晕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心疼地把她一路抱进了芍药居。

    芍药居,顾名思义,他命人遍植了母妃与朱儿最爱的芍药花,院子里面还搭了和麟趾宫一模一样的紫藤架。

    那一晚,他在芍药居的紫檀木拔步床上,把一个个湿吻落在朱儿锁骨消瘦的高高鼓起的胸口。他进去的时候,朱儿疼的哭出来,他也哭了,以后他有朱儿代替母妃一直陪着他。

    他和朱儿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好像日子又回到了过去。可是朱儿进府不过两个月,他大婚的日子到了。

    随着大婚的日子临近,本就变的敏感脆弱的朱儿又变的尖锐起来,她第一次无理取闹,他气的拂袖而去,结果朱儿哭着来追他,披头散发的不说,把鞋子都跑丢了,他只好把她抱回去。

    朱儿第二次无理取闹的时候,他气的失手砸了那套多子多福的钧窑茶具,可这次朱儿没有追出来,反而是他放心不下半途折返,看到朱儿抱着茶壶碎片哭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却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之痛。他愧疚心痛不已,这套茶具是他前些日子特意寻来送给朱儿的,安抚她说只要她能早日诞下子嗣,他就好为她请封侧妃。

    那之后,朱儿安静了下来,不闹了,可静默的简直都不像她了,他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口气。

    大婚的吉日到了,他娶的是宋阁老的嫡幼女,自小就有贤名,门第家世也够显赫。可是,宋氏绝对不是当初母妃为他挑选的正妃候选人之一。因为宋阁老,是中宫皇后之父徐首辅的跟屁虫,铁杆的徐派。

    可父皇在他无外家支撑的情况下,既然给他选了宋氏为英王正妃,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至于后面宋家是不改初衷还是改弦易张,那就要且走且瞧着了。

    宋氏是个合格的主母,在他的支持下,入府不过一个月就把英王府的后院上上下下重新洗牌,梳理了一遍。他想,换做是朱儿,未必会比宋氏做的更好。可只有在朱儿身边,才能让他放下所有的戒备,舒缓紧绷的神经。

    宋氏入府后,他给足了她正妃的体面,头一个月都宿在如意阁,即使是偶尔去看望朱儿,也不过是抽空儿留一顿饭而已。与宋氏出了新婚第一个月的头一晚,他就去了芍药居安置。那一晚,朱儿扑在他的怀里哭的厉害,说她以后再也不敢惹他生气了,她除了他再没有别的可以指望了,让他不要不理她。他揉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我哪有扔下你不管了?不是来陪你吃了好几次午饭吗?

    这次之后,他与朱儿和好如初,朱儿黏他黏的紧了,好几次他一进后院就被她拉去了芍药居。他想,这些都瞒不过宋氏。可是,他也实在不忍心苛责朱儿。

    宋氏入府三个月就查出了月余的身孕,英王自是高兴的,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不免多陪了宋氏一些。可宋氏的身孕,好像再次刺激到了朱儿的神经,她心里失落,她不痛快,于是她就故意挑着点儿来如意阁拉人好给宋氏添堵,还故意找那些蹩脚的烂借口。

    不过,头一次他当了真,听说她心口疼,撇下宋氏匆匆赶去了。结果,她就好好地站在芍药居的门口等他。

    第二次,他将信将疑地又撇了宋氏赶过去,结果据说跌了一跤的她正好好地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第三次,金枝传话说是生病了,十之□□又是拿来哄他过去的假话。他不能再纵容她了。可是赶走了金枝,他又想着,万一这回是真的病了呢?不过,好在宋氏已经请了太医,料想要是有什么大碍肯定会来回禀一声的。

    结果,他心不在焉地看了半天书也没有等到那边传来消息说病的厉害。即使朱儿没病,可她等不到自己,肯定又是......,哎,算了,明天再去看她。

    倒是宋氏贤惠的紧,给他张罗了通房丫头开脸。不过,比起来这个玩意儿,他更想得到她父亲那个老滑头的支持。宋氏也争气,这么快就有了身子,等有了血缘的牵绊,这姻亲才能亲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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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药居。

    已经深夜了,依然烛火通明。主子不睡,下人们哪里敢睡啊?

    曹流朱呆呆地看着烛火映在墙上的剪影,忽明忽暗的。她知道,表哥不会来了,刚才去如意阁那边探看的婆子已经回禀过了:夫人,那边已经熄了灯火了。

    呵呵,夫人?她算是哪门子的夫人?她不过是无名无分的侍妾而已,叫一句姨娘已经顶了天了。

    对了,是表哥怕自己难过,要她们这么叫的。可是,她今晚一直在等他。

    她就知道,宋氏先于她有了身孕,表哥的心思会慢慢地,一点忙一点地都被如意阁占去了。要是彻底失去了表哥,她该怎么办?

    曾经,她还是长平侯府的贵女,她想着当不成正妃,那就当一个被表哥放在心坎里的侧妃。不奢望一辈子,等她给他生儿育女,多生几个站稳了脚就好。

    可如今,她家破人亡,落入尘埃,表哥是她唯一的天地了。她的背后,不再有姑姑撑腰,不再有家族可以依仗。尤其是做了真正的夫妻之后,她才明白,她的嫉妒之心是如此之重,她奢求的不是用几年的恩爱时光站稳脚跟,而是要表哥一辈子对她好,不离不弃。她攀不上正妃之位,封不了侧妃也没有关系,没有这些东西,她能活下去。可是,她好像已经在曹家跌落尘埃的时候跟着粉身碎骨了,一起死去。爹死了,哥哥没了,娘和祖母没了,嫂子带着孩子投奔娘家了。曹家如今还活着的人,在流放的路上,为了一口馒头就能自家人打的头破血流,互相咒骂起同一个祖宗。那些人,还能是她的亲人吗?

    如今她的喜怒哀乐,只是因为有表哥啊,与她相依为命啊。

    她已经被狠狠地抛弃过一次了,失而复得的他,如果再撇下她,她注定是活不下去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现在的她,可以为他去死,现在就死。现在死了,就不会看到将来有一天他会不要她。江太医是曾经的长平侯府相熟的太医,早在她刚回到京城,表哥请江太医为她调养身子的时候,请过脉的江太医就偷偷告诉她,因为她在流放的路上湿寒入体,宫寒的厉害,子嗣上怕是无望了。江太医怜悯地摇头叹息,她无声地落泪。

    流放的路上,因为有押解的衙役出言调戏了她一句,她羞愤之下咬了那个衙役一口,说二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结果引起那帮子人哄堂大笑:还指望二皇子呢,京都那边传来消息,二皇子早被赐死了(二皇子那时候在帝陵,谣言百出,具体请参考第13章)。她信以为真,最后的希望破灭,于是开始绝望,在江边休息的时候,她趁人不备投了江,跳入寒冬刺骨的江水里,好在恰巧落入了渔网中捡回了一条命。后来,知道表哥活着,还封了王,她就熬着、盼着、等着表哥去接她......这些,她好几次都想告诉表哥,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因为表哥总是吻着她的手说,让她再忍忍,等她生育有功,他就立马为她请封。所以,她还欢天喜地地收了他送来的一套红玛瑙的石榴摆件,帐子也是挂的百子千孙绣罗帐......还有那套打碎了的多子多福的如意茶具。

    现在死了,就不会再提心吊胆他会被别的女人和孩子抢走了。

    她拥有的只有表哥了,唯一的,经不起失去了。

    后来,曹流朱终是歇下了,也不让人守夜,奴婢们于是个个打着哈欠各回各屋。

    于是她们第二天才发现,曹流朱死了,割了右手腕死的,血流的到处都是,浸透的被褥还往下滴着血......

    后来,英王书房的书架上有一个巴掌大的黑漆的梨花匣子,不允许任何人动一下。有一次,有个下人用鸡毛掸子弹了弹盒子,也是怕盒子上有灰尘,结果被拖下去杖毙了。

    英王时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里摩挲着那个黑匣子,也不打开。

    可是,他心里清楚,那里面是一片碎瓷。朱儿就是用它割的腕,这块碎瓷,也是当初他生气时亲手打碎的。那套碎掉的茶具,还是他当初特意送给朱儿的,上等的钧窑多子多福的如意壶,原想取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