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绿萼

月照流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爱尚小说网 www.23xs.co,最快更新重生·续姻缘最新章节!

    皇后的翊坤宫有些异动,徐阁老夫人在寝殿与皇后独处良久,隐有哭声传出。高德顺把这个消息传进龙耳,正在批改积压的奏折的景武帝手下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紧接着,第二天早朝散了之后,徐首辅跟着皇帝屁股后面递牌子到勤政殿求见。伺候的人打发了下去,高德顺亲自守在殿外,只听徐阁老好像激动地不轻啊,像流了老泪的样子。

    徐阁老出来的时候,腿脚有些蹒跚,高德顺叫了赵敬三过来扶了一把。

    高德顺进了殿里接着伺候茶水,景武帝看了他一眼吩咐道,“胶东进贡的那串黑珍珠,有安眠养神之功效,皇后进来夜里睡得不香,你亲自送过去。”

    最近的好东西都往灵犀宫送,如今转弯送进翊坤宫,高德顺有些诧异,不过嘴皮子上顺溜地答应了,心想,徐首辅这姜还是老的辣。

    如画这天突然在东六宫的巷道上遇到了好姐妹绿萼,本来以为是绿萼是办差或者找交好的熟人串门子。没想到,绿萼居然说她刚从尚食局调到了静安宫当差。如画诧异,怎么这么突然?要不是路上恰巧碰到了,如画还真是没想到。绿萼只说还要赶回去交了差事儿,下次闲了去宫正司找如画聊。

    绿萼匆匆走了,如画心头说不出的怪异,怎么感觉绿萼好像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不期而然,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样逃跑了,这个念头在如画脑子里闪过,如画先是为自己莫名奇妙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谨慎过头了得了臆想症,胡思乱想,实在可笑。

    那头,绿萼匆匆跑过墙角,确定如画看不到了,才停下来紧张地抚了抚胸口,她真是一时毫无准备看到如画慌了神儿,心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绿萼不知道,这一世她算是害如画未遂,可前一世,她可是实实在在地落实了如画的罪名,最终搬到了皇后。这件事告诉世人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小瞧了小人物。

    如果如画把前世当做一场梦,那么她不知道的是,她死后,梦里面别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前世如画成了指使李福全谋害玉婕妤腹中皇嗣之人,因为她投靠了皇后,于是大家等着她指认出幕后主使是皇后,她偏不,她没做过的不认罪,她心怀希望祈求,安然无恙的皇后可以念在这份回护之情救下李福全,即使是明知希望渺茫甚至根本不可能,她傻傻地执念总希望可以给她爹留存一线生机。因为她的梦结束了,所以她不知道后面,她和李福全都死了,然后乐安公主带着绿萼拿着自称是如画生前托付给她的物证跳了出来,粉墨登台。

    原来乐安公主进宫给崔太妃请安,瞧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在角落里埋什么东西,抓过来一看,要埋的是一块上好的大拇指大小的翠婵佩饰。这么名贵的东西可不是一个宫人该有的东西,若是主子赏的,也用不着偷偷摸摸地藏起来吧?

    乐安公主捏在手里细看,总觉得这块翠婵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经身边的奶娘提醒,才想起来早些年还在宫中未出嫁的时候曾见过皇后娘娘贴身佩戴过,还说是祖母留给她的嫁妆。

    一个宫女手里藏着徐皇后的祖母留下的陪嫁,还要偷偷埋起来,这件事儿岂止是蹊跷?乐安公主威逼利诱,并承诺只要宫女实话实说就在皇上跟前保她一条命,这个名字叫做绿萼的宫女才吐露出,她是已经被赐死的怡嫔李氏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玉婕妤出事前,李氏偷偷把这个翠婵交给她妥善保管,说是保命的东西。可李氏父女被突然赐死,这个叫绿萼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块儿翠婵是李氏从哪里得来的,不过她直觉这是个危险的东西,一定跟谋害玉婕妤皇嗣的事情有关。可是她一个小宫女人微言轻的,李氏父女都没命了,她怕的要死,就想把这块烫手的翠婵找个地方埋起来,哪知道正巧被乐安公主撞了个正着。

    前一段儿宫里面出了那样大的事儿,乐安公主自是知道的,如今审出来这样大的辛秘,且又是事关皇后的,乐安公主不敢隐瞒,直接带了绿萼面见景武帝,如实汇报。即使绿萼说李氏只让她保管,别的什么话也没说,可这块翠婵摆在景武帝御案上,本身就已经告诉了景武帝一切,不言而喻的一切。有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比什么都说了更可怕。

    这块在如画死后蹦出来的翠婵,不是她托付给绿萼的,她根本不知道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那是皇后的陪嫁,甚至,她活着的时候从来不曾见过那块翠婵一样。可惜,死人没法张嘴说话了。

    她不知道,她死后,徐皇后没有跟她一样被赐死,却被废黜冷宫,因为这块翠婵,它确实是皇后的陪嫁,早年一直佩戴,不仅乐安公主见过,景武帝也同样见过。

    徐皇后一直认为这块翠婵被妥帖地放在妆奁最底层,可是某一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不翼而飞,而当时她自己不知道。于是,当这块翠婵再次出现的时候,徐皇后百口莫辩。

    ***********************

    过了两天,绿萼果然不曾食言,带了好吃的来宫正司看望如画,姐妹之间聊得开心,并无异样,如画暗中嘲笑自己,叫你疑神疑鬼,多想了吧?

    说起去静安宫的事情,绿萼说自己偶然路遇进宫的乐安公主,赶巧阴差阳错的得了公主青眼,说静安宫崔太妃跟前儿少个抄佛经、读经书的人儿伺候着,问绿萼可愿意过去服伺?

    绿萼拿眼睛斜着横了如画一眼,“我还能怎么着?不愿意也不敢说啊?于是,就收拾收拾包袱去了崔静太妃跟前伺候着!”

    “瞧你那小样!”如画拿了块糕点往绿萼嘴巴里面塞,“快堵上你的嘴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屁颠屁颠地拎着包袱跑去的!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儿指不定心里面早乐开了花儿了吧?谁不知道太妃们那边爱清静是非少,而崔太妃又是先帝爷那一茬留宫荣养的嫔妃里地位最尊的,又生育了乐安公主,等再过几年皇上下了恩旨,准许乐安公主接了静太妃去公主府养老。你伺候好了静太妃,还愁乐安公主不提拔重用你?这可是条捷径,出头快,可比在尚食局女史的位子上苦熬,不知道要熬到猴年马月强多了!”这样一分析,如画也觉得绿萼运气着实不错,心里面替她高兴。

    “你真这么想啊?”绿萼问道,眼神中有一丝复杂隐去,你也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即使代价是踩着你才能向上爬?

    可惜,这个眼神如画正在低头吃点心,错过了。

    “当然了!”如画抬头开心地答道,她真心觉得绿萼运气不赖啊,相必绿萼前生也有这样的好运吧!那真是比如画自己的命运强了千百倍了。她今生看似繁花锦簇一路好运气,可都是靠着前世的记忆苦心谋划的,如今记忆用完了,还不知前路如何呢。“我这也是没办法,还不是想着向你看齐啊?咱们一起长大的,你这摇身一变就是高高在上、年轻有为又前途大好的司正了,我却还只能是个执笔的小小女史,都被你比到尘埃里面去了,不想着上进不行啊!”我哪里比你差了,怎么好事儿都轮到你头上了,我实在是不甘心。

    如画有些跑神儿了,所以当绿萼情绪激动控制不住,酸意明显流露且意有所指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没有在意,也没有听出来不对劲儿的味儿来。可是,进屋来给如画二人送瓜子的紫苑恰巧听到了这一番话,闻言皱了眉打量了绿萼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紫苑太过敏感,而是绿萼这番语气和神态可真不像是玩笑的样子,反倒有真心话当做玩笑吐露的意味来呢。

    过完元宵节,徐皇后就又病了,断断续续地养了两个月才算好了。不过皇后病中,皇上不仅亲去探望,还给翊坤宫赏下去不少药材补品什么的。关键的不是东西,而是皇帝做足了姿态,告诉所有人,帝后之间曾经隐隐约约甚至逐渐明晰的紧张关系消糜不见,已经渐渐回暖,那些幸灾乐祸等待看皇后栽跟头倒大霉的,你们赶紧的散了吧,闲的话就去别处赶场儿看戏吧!

    徐皇后养好病走出翊坤宫,正是御花园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好时节,迎春花俏皮地探出嫩黄的花枝,于是徐皇后颇有兴致地邀请了帝都不少的诰命夫人们进宫赏花。

    这次宫宴徐皇后和诰命夫人们聊起来儿女经,听不少正室夫人们说起来自己的儿子们五六岁、七八岁就搬到前院单独居住,怕养在后院长于妇人之手娇养成了女儿家的软性子,没有男儿气概。

    这一番笑谈,让徐皇后受到启发,于是向景武帝进言,要不要也给宫里的皇子们单独安排宫苑居住。景武帝觉得贤后言之有理,爽快下旨把乾元宫附近的广阳宫作为皇子居所,不仅去御书房上课近,也便于景武帝教导皇子们以及加深皇子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总之以后,年满八岁的皇子们都迁到广阳宫居住。

    这一年,四皇子十四岁,五皇子十一岁,两人奉命移居广阳宫。八皇子摆着指头一算,过两年,自己也该去那儿了报到了。

    送走四皇子,徐皇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皇上有意让皇子们离开生母和养母们身边另居宫室,总算是让他如意了。

    同时,徐皇后心里同样也泛起难受,四皇子这一搬走,他就不是养在翊坤宫的皇子了,只是“曾经”而已。养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不尽心,即使是小猫小狗也养出了感情,更何况是个孩子,承载了她许多年的寄托的孩子。徐皇后对四皇子不是不心疼,可自从知道柔贵嫔埋下的暗招,她如今面对四皇子的时候,已经自然不起来了。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假如这个孩子在成为帝王后看到生母的血书,他会怎样对待自己这个辛辛苦苦为她铺路,扶持他上位的养母?幽闭还是鸩毒?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

    如今,徐皇后心里一点儿都不盼着四皇子将来某一天位居九五之尊之位,哪怕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生母柔贵嫔之死的真相。是徐皇后自己,心里有鬼,后怕了一次就够了,她不敢赌第二次。毕竟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孩子,她舍不得诅咒,更担心惧怕会有面对真相揭露那一刻,她希望四皇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地做个安安乐乐的闲王。

    这一日,安庆侯府那边递进来消息,据说他们送到皇后那边传消息的周御医醉酒未归,已经两天一夜了,冯德妃甚是意外。

    此时此刻,翊坤宫那边,徐阁老夫人进宫探望。

    “母亲,周御医真的是冯家指使的?那他说的事关三皇子的事情是故意骗本宫的?”徐皇后双手握拳,拿她死去的儿子做棋子,卑鄙。

    徐母叹气,“周御医查出来的那些东西是真的,而且早在三四年前就查出来了,他只不过是按照冯家的意思故意在那个时候把风声透到你耳边。”

    徐皇后默默流泪,只要她没有找曹氏那个贱人报错仇就行。

    “没想到冯家暗中的势力藏得这样深,冯德妃这步棋也下的妙。冯德妃连曹氏对三皇子做下的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到,只怕当初曹氏对大皇子用的手段,她也早就明了了。你当初虽没有沾手,只是闭只眼经当没看见,可没有证据,不代表冯德妃猜不到你隔岸观火的心态。”徐阁老夫人娓娓道来。

    “母亲,看来我与冯德妃之间是要不死不休了?我早前怀疑灵犀宫那边的事情是冯德妃设的套,可又觉得不像,因为这件事冯德妃和我一样没落到好处,反而惹了一身骚。如今,只怕那就是冯德妃专门为我设下的局,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意外,才是现今的局面。”

    “未必,冯德妃那边也在暗中追查灵犀宫的手笔,不似作伪。我进宫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授意明涛那边放了周御医回去,我们要做的是静观其变,等待冯家先动,看他们怎么走。要知道,如果现今撕破脸拼个鱼死网破,冯家还真不是徐家的对手。只是真要斗起来,徐家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真要论个对错,大皇子之死归根纠底儿是曹氏下的手,怪只怪冯德妃自己没有护住自己的孩子。当时换做冯氏与你易地而处,她未必不会同样作壁上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你也同样失了三皇子,怪也只怪你自己,还有咱们徐家不中用。后面冯德妃用三皇子的死因诱你除了曹氏,狠狠宰了你一刀,又借机起复。如此算来,冯家也欠着咱们的债呢!徐、冯两家是战是和,端看如何取舍。如今,言之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