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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虽然在沐家生活的并不愉快，处处遭到沐丞的排挤和挤兑，但是彻夜至少觉得身边有疼她的彻筠怡，还有对她很好的沐彦，她也从未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有多艰难，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有多么的不坦荡。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给自己套上“累赘”的标签，这也是第一次，彻夜有一种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想法。
既然这么不愿意承认她的存在，那么当初彻筠怡又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现在她倒是安心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难道所有的痛苦全都要留给她一个人来承受吗？
彻夜真不知道彻筠怡在临死前会不会想到这个秘密，她也不知道彻筠怡在闭眼前想到这个秘密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
所以，直到死去的时候，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能正式叫她一声“妈妈”的感觉，会不会很痛苦。
尉勉静静的坐在彻夜的身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全都收进眼里。
尉勉本来还想，像彻夜这么脆弱这么爱哭的女人，在知道真相了之后，一定会扑在他怀里，狠狠的哭上大半天。
可是并没有。
彻夜不但没有哭，脸上的表情还特别淡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不过，她那一只紧锁着的眉头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能说明彻筠怡的死和沐丞有关系了？”
听到彻夜声音的时候，尉勉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彻夜竟然会比他先回过神来，还心心念念着彻筠怡死因的事情。
不过，当“彻筠怡”这三个字从彻夜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尉勉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在尉勉的印象里，在和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彻夜通常都是用“妈妈”这个称呼来叫彻筠怡的，他很少会听到彻夜直接叫彻筠怡的名字。
而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彻夜对彻筠怡的称呼突然从“妈妈”转变成了“彻筠怡”，尉勉明白，彻夜心里还是有很大的情绪，只不过，她在努力伪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
“那到不一定”，尉勉回答彻夜，“现在虽然已经证实了彻筠怡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并不能证明这个原因就一定和她的死有关，更不能证明和沐丞有关。
我就调查过，当时彻筠怡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并没有外在的伤痕，也没有和别人挣扎过的痕迹。从她体内的检查来看，也是一片正常，根本没有被人下过什么药之类的痕迹。唯一能指向她死亡的根本原因就是由于高血压突然引起的脑淤血。
如果从表面上来看，她的死应该只和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关。
不过如果你真的怀疑这其中和沐丞有关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在彻筠怡去世之前，沐丞的确对她做过些什么，外伤的话并不好掩饰，最大的可能就是沐丞当时让彻筠怡吃了什么能让她身体出现状况的东西，而在彻筠怡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她的检查报告被沐丞人为修改了，才会制造出彻筠怡自然死亡的假象。
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彻筠怡可能一直有潜在的高血压症状，但是她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也从来没有吃药控制过。一般来说，像她那么年轻的年纪因为脑淤血之类的心脑血管病导致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小的。但是如果在她发病之前，是因为受到了什么特别能影响到她情绪的事情的刺激的话，那么导致她死亡得可能性就会成倍的升高。”
“那……到底那一种可能性更大？”彻夜试探性的问。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我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去调查过彻筠怡的病例，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年头太久，或者是沐丞的伪装做得太好，我并不能从彻筠怡的病例上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我也不能确定沐丞是不是从中动过手脚。
不过，如果沐丞的确是修改过病例的话，只要他做过这件事情，他总归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能被我查到。我怕就怕如果彻筠怡的死因是因为第二种可能的话，那我们才真的是真没都查不到了。”
“为什么查不到？”彻夜反诘。很显然她现在的脑袋已经乱得完全不能自主思考，很简单的事情她都没有办法想明白，只能任由尉勉把他的推测灌输给她。
“你想想看，如果彻筠怡在出事之前的确和沐丞起了争执，那么吵架的这个过程和内容就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沐丞是因为偶然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世之后去和彻筠怡吵架而刺激到了彻筠怡，这件事情也只有可能是彻筠怡和沐丞两个人知道，现在彻筠怡已经去世了，而沐丞总不可能傻到把这种事情随便告诉别人吧。
我记得之前你好像说过家里有佣人隐约听到彻筠怡在出事之前和沐丞在书房里面有争吵的声音，我也去仔细查了一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沐家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找到你说的当年那个佣人。”
“所以……”从知道鉴定结果到现在，整个过程里，彻夜的脸上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艰难的表情，“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彻筠怡的死和沐丞有关，我们也不可能查得到，也不能够把他怎么样，是吗？”
尉勉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彻夜，可彻夜相当不死心的又问了他一一遍，“你回答我，是这样的吗？”
尉勉点了点头，说，“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彻夜扶额，瞬间有种整个人都被抽空的无力感。
尉勉知道，虽然彻夜现在对自己的身世接受起来还有一点困难，但是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其实更在意的，还是彻筠怡的死因。
尉勉相信，彻夜对彻筠怡并不是真的有多大的仇恨，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她还是能接受这个现实的。
“那……尉勉……你……我……你好好上班吧，我先走了……”
“彻夜你去哪儿？你要回去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要不然你到里面那个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那你要去哪儿？”
“我想……”彻夜停顿了一下，说，“我想去墓地看看她……”
她——
沐丞在脑袋里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彻夜口中的这个“她”，说的是彻筠怡。
彻夜以前叫她妈妈，刚才叫她彻筠怡，现在直接称呼为“她”，想必，彻夜现在心里应该也挺矛盾的吧，她似乎也是想在两个称呼中选一个，但却迟迟没有答案，只好用这个“她”来代替。
“那走吧，我和你一起去，上次……和沐丞在墓地闹得挺不愉快的，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正式去拜访过你妈妈。”
“不用了”，彻夜一口回绝，“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而且我也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所以，你好好上班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尉勉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这个病时候彻夜不想要受到过多的打扰，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进去，“那好吧，如果你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去的话，那我让司机送你去。”
“尉勉，真的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吧，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己去”，彻夜看了尉勉一眼，顿了顿，说，“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彻夜话已至此。尉勉不能再说什么。
目送着彻夜离开，虽然彻夜千方百计想要自己一个人去待一会儿，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着实让尉勉很担心，还是在彻夜上了出租车之后，叫他的助理一只跟在彻夜的后面，保证她的安全。
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很漫长，彻夜第一次觉得来一次墓地，竟然就像经历了一次长途跋涉那么辛苦。
彻夜一步一蹒跚的从山底走到山顶，一路上的情绪都很稳定，但却在看到彻筠怡墓碑的那一瞬间，再也忍不住压抑已久的眼泪，嚎啕大哭了出来。
彻夜一边哭一边往彻筠怡墓碑的方向靠近，一边走一边哭，除了哭也只是哭，什么话都不说。
在走到彻筠怡墓碑前的那一刻，彻夜突然浑身无力，就这么蹲坐在了彻筠怡的墓碑前。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一直一直的哭，到了后来她像是哭累的一样，渐渐收起了哭声，转而开始对彻筠怡说起了心里话。
尽管她知道，也许说了再多的话，彻筠怡也根本就听不到。
彻夜也不知道自己说了有多久，可是就在她刚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却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她。
“彻夜！”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彻夜和彻筠怡说话的兴致，惹得彻夜后背一僵，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回过头去看说话的那个人。
第九十一章亲生姐弟关系
“彻夜你刚才说什么？！”背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彻夜僵住的身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你说啊！你说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起来！你起来看着我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通通说一遍！”
彻夜只感觉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就快要在她的脑袋上炸开了。然后她整个人就被那个人从后面直接提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那个人。
这个人，是沐彦。
“彻夜你哑巴了吗？！你刚才说了那么多现在怎么就不说了？！一大清早你就跑到妈妈的墓地前面来编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只见沐丞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也不管彻夜此时是不是苍白无力，一个劲疯狂的摇晃着彻夜的身子，让彻夜艰难得皱着眉头。
“彻夜……你说话啊！我要听你亲口说，你刚才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你没睡醒编出来的谎话对不对！你倒是说话啊！”
看到彻夜一副完全漠然的样子，此时沐彦的声音里已然出现了意思哭腔。
上一次彻筠怡祭日的时候，彻夜很自责的说，他们每年最多只能来看彻筠怡两三次，尉勉知道彻夜孝顺，加之今天他刚好休假，他就想着来墓地看看妈妈，顺便也帮彻夜带到一份心意。
可是，他才刚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彻夜的身影出现在了彻筠怡的墓地前。
在看到彻夜第一眼的时候，沐彦的心里其实是很欣喜的，他没有想到自己和彻夜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默契，能在不约而同的情况下，都来看妈妈。
沐彦在看到彻夜的时候就想叫她一声，可是下一秒他却从彻夜的背影和她的情绪上看出了一点不对劲，好像彻夜正因为什么事情在责怪彻筠怡一样。
沐彦索性就没有叫住彻夜，而是小跑着上了山。
就在沐彦距离彻筠怡的墓碑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他却从彻夜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瞬间耳鸣失聪的事情！
沐彦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究竟都听到了些什么。他呆愣着站在原地，脚步怎么也不敢再向前。
可是就在此时，彻夜像是情绪特别激动一样，又把她刚才说过的话重新再说了一遍。
和刚才完全一样的字眼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样响当当的砸在沐彦的头顶上，让再怎么样也淡定不下来，直冲冲的就冲到了彻夜背后，质问她。
此时，彻夜用她那挂着泪光的眼睛，很无奈的看着沐彦。听着沐彦刚才已经带着哭腔的声音，她的心里也很难受。
彻夜知道，沐彦对她的爱，甚至已经让他迷失心智到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情，而现在，他却亲口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他们是亲生姐弟的关系，他心里的难受，应该不比她少吧。
彻夜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沐彦，任由沐彦不停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两行滚烫的热泪再次从彻夜的眼角滑落，她也说不清这两行眼泪是她在延续刚才和彻筠怡说话时候的悲伤，还是她在替沐彦难过。
沐彦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把。
彻夜也有自己深爱着的人，她深知自己心爱的人就在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但却爱不到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好在，她和尉勉还没有完全走入绝境，至少还有很大的希望。
可是现在，沐彦却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亲生姐弟？呵！
他沐彦爱上的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姐姐？！——沐彦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嘲讽着自己。
以前彻夜总说她是他姐姐来回避他爱慕的眼神，那个时候沐彦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和彻夜又没有血缘关系，他想知道他足够爱彻夜，也把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总有一天彻夜能够抛开她心里那种姐弟的思想，被他感动，接受他的。
到了后来，彻夜和尉勉结婚，沐彦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做出了要和彻夜同归于尽这种冲动的举动。可是到了后来，当他得知彻夜和尉勉之间只是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根本不存在真正感情的时候，他心里的那股劲头又再次燃烧了起来。
再后来，也就是彻夜请他和卿颜吃饭的那一天，沐彦能从彻夜的言谈举止和尉勉对彻夜的用心里面看得出来，好像他们已经慢慢产生了感情。当天，沐彦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显示而早早结束了他和彻夜、卿颜的这场聚会。不过回到家一想，他坚信，彻夜和尉勉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哪里能建立多么深厚的感情？哪里能敌得过他和彻夜从生下来就朝夕相处的陪伴？
沐彦曾经在彻夜身上受到过那么多次的挫折，过程虽然也很艰辛，但是好在每一次他都能够全身而退，都能找到自己不能够放弃的理由。
那么现在呢？他和彻夜已经是亲生姐弟的关系了，那么他还要怎样努力？还要坚持着不放弃吗？
沐彦真的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听过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他沐彦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生姐姐，而且还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差点和她同归于尽！
沐彦越想越无力，他摇晃着彻夜的那双手的力道也渐渐变轻，甚至过了一会儿之后直接将手从彻夜身上拿了下来。
他不说话，彻夜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可是彼此却对对方心里想说的话，心知肚明。
在沐彦将手从彻夜身上拿下来的那一刻，彻夜的眼泪也像是刘干了一样，再也滴不下来。
而尉勉也像很艰难的尽量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终于再次开了口，叫住了彻夜。
“彻夜……”沐彦停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你可以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吗？”
彻夜不敢看沐彦，只敢盯着沐彦那向下弯着的嘴角，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刚才也听到了，我说，她”，彻夜指了指墓碑上的照片，依旧没有喊出妈妈这个词，继续说，“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你是我的亲生弟弟。”
“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前几天去做了一个dna鉴定。”
“不可能！”沐彦矢口否决，情绪也瞬间又激动了起来。
沐彦像是突然间看穿了什么一样，眼睛突然放光，闪现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继续说。
“彻夜你在逗我呢！妈妈都去世快要九年了，你怎么可能能拿到她的dna？我看你真的是一大早就没有睡醒，连编谎话都变得那么沾不上边！”
“不是的……”彻夜欲言又止，虽然很不人心拆穿沐彦的幻想，但她还是残忍的把真相说了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沐彦。她去世了那么多年，我当然是拿不到她的dna，我也不是用她的dna做的鉴定。”
“那你用谁的dna做的鉴定？！还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
彻夜抿了抿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你的。”
“我的？！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拿到我的dna了？！怎么可能？！”
“沐彦，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请你和卿颜吃的那顿饭吗？我把你用过的餐巾纸带走了，用你留在餐巾纸上的dna，做了鉴定。”
“彻夜你！这不可能！你……”
“沐彦，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
“所以”，沐彦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说，“所以，你那天请我和卿颜吃饭，是你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彻夜不说话，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就这样埋着头，但对于沐彦来说，这就已经是她的默认了。
“彻夜你回答我啊！你说话啊！”
“是……请你和卿颜吃饭……是我事先就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拿到你的dna……”
“彻夜你有意思吗？！”
尉勉的情绪在这个时刻突然达到了顶点，只见他用力的一挥手，就把彻夜正准备抚上他身上用来安慰他的那只手拨开。
彻夜因为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了好一下，还接连往后面退了两步，差点就摔倒在地了地上。
“彻夜你真的有意思吗？所以你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之间可能的关系了？”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所以，你为了能够和尉勉好好的在一起，不受到我的阻拦，所以你就算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可能，你也要把它弄清楚是吗？！
我爱你已经爱到这个份儿上，退得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难道还会妨碍到你和沐彦吗？难道我在你眼中就那么碍眼吗？你就连我最后这一点希望都要给我全部抹杀了你心里才会痛快是不是？！
彻夜，你究竟还想把我逼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满意？！”
沐彦的质问让彻夜刚刚才流完的眼泪，瞬间又喷涌了出来。
彻夜知道沐彦是误会她了，她的确是希望沐彦能不要把心思全部放在她身上，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法来伤害沐彦。
沐彦现在心里有多难受，彻夜比任何人都清楚。
“沐彦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为了要伤害你才这样的……”
可是彻夜根本还来不及解释她是因为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做的鉴定，沐彦就已经冲出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