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断肠海棠 秋

清若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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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间飞鸟一阵扑棱,寒唳声声教人不忍闻

    林嗣墨暗暗咬牙,翻身便上了马

    阿若,这一个多月过去,不知你现下是何情形了

    剑眉英挺,眸如珠玉,只是佳人不在身侧,如何能让你识得

    “你若是强留,我便是死了也不会遂你的愿!”

    “阿若,你知你一直在等他,可是这北狄王廷岂是他能任意进得的?”白术将她肩搂住,“王爷是好人,你跟了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夏若似被雷击,蓦地回首盯视住她,过了半晌才艰涩开口,“你……我只当你是为抱他救命之恩留于北狄,却不知……”

    “我自然是为了等你,”白术明眸善睐,皓齿一笑,“白渊离和林嗣墨多年寻我不到,你们只以为我是死了,却是从未想过我被王爷救起后便安身于北狄了罢?”

    她用那双长年与药物接触的手抚了露出一两丝白发的鬓角,冲夏若甜甜一笑,“我当时也不想,可王爷告诉我,他迟早会把你带来,势在必得”

    在这本是秋意深重的日子,夏若瞬地冒了一身冷汗

    “王爷可是让我好好安置你呢”

    夏若脸色灰青,“我知你还在怪我让你无辜坠崖,既是再见你知你无事,随你怎样对我也是甘之如饴”

    她抬起脸,虽经了长期调养,脸颊略显圆润,下巴却还是尖尖小小,衬得一双眸子黑而幽深,她就那么看着白术,“我怎样是无所谓的,只是你,白术姐,这许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如此唤你了,做事只凭问心无愧,让自己在乎的人欢喜便成……”

    她闭眼,心中一片干干寂寂,“你可曾想过白师父得知你现下这般言谈,他会否难受?”

    那个人以前总是一派淡然处事不惊,容颜干净得如谪仙一般,夏若以为他会永远这样了,可那年变故一出,他便迅速地苍老下去,若仙斋的生意也极少做,终日消沉不已

    被翰深之带至北狄的前些日子,她还去看望过,只是他不似以前喜怒不形于色,单是她远远地瞧着,他远远地回望一眼,便知是浸到骨子里头的悲戚,凉凉地,没个尽头

    “阿若今日看着像是累了,白术姑娘,先让她歇息着”

    白术轻轻看了夏若一眼,转身出了门

    翰深之走近她,笑着毫无深意,“怎的脸色这般难看?她说话总是这副样子,见怪不怪了”

    “总是这副样子?什么样子?”夏若心里似有一线明光倏忽闪过,掩了紧张回身问他,“对你也是不冷不热出语伤人的?”

    翰深之脸色一变,却还是笑道,“你莫不是想多了?她是我手下做事的,定不敢这般”

    说着竟未等夏若出言,转身掩了门出去了

    夏若捏着袖角,狠狠咬了牙,“必有什么还瞒着我,我偏不信阿术姐真的会成这样!”

    窗外一片素秋惨淡,灰蒙蒙的天色,低压压的云

    被困在这里,简直是与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夏若攒着一串檀木珠,静静地站了会,又在身边的梳妆台上拣了根最细的簪子,小心地磨断串珠的线,挑了颗最小的檀木珠于手里捻了捻

    这檀木串珠是前几年南疆进贡的,方圆百里皆能闻有异香,那时林嗣墨刚回京,圣上便将此赏了他

    他却是回府便拿给了夏若,说是有香味的东西还是女子戴着更好,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林嗣言,也并未当一回事,只觉得新奇便顺手戴在腕上

    现在想来,夏若只觉得世事弄人酸涩不已

    当日里的林嗣言是林嗣墨无疑,那时自己并不看重的串珠,现下居然能让自己有机会回上京

    这一切,都是想都未曾想过的

    到了黄昏,窗棂边上果真有鸟鸣之声,嘁嘁喳喳

    夏若慢慢地轻声挪到窗边,竭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心跳如擂鼓,细细地寻了只最大的,她闭眼匀了一口气,将手缓缓移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猛地伸手捉住,不管不顾地就将先前挑出来的那颗异香檀木珠塞到鸟喙里

    鸟翅急剧地扑棱,夏若连忙松了手,喘息许久也不能平静下来,愣愣地望着鸟展翅飞去的方向,正是往南,一颗心这才荡悠悠地定下

    这些鸟夏若连着观察了许多日,它们身上有许多花籽,那些花籽正是息竹山上特有的一种花所产

    只盼这香珠能被鸟带至息竹山,若是林嗣墨前来,必会途径那处,这鸟食了檀木珠,必是所过之处尽是异香经久不散,他必能顺着气味找到

    这里并不似王廷之中,反倒像是一处小民居,却很别致

    正因了地方小,所以一举一动都似在侍从的监视之下,夏若只觉烦躁得紧,这几天都是晚晚地睡着早早地便醒了,心里突突直跳,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日又是翰深之来看,说了几句话,夏若神色淡淡,他也不恼,“眼见着第一场秋雨就要来了,一季也只有这一次,秋海棠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既是担心它养在南方久了不会存活于北狄,又何苦将它移栽过来”

    “你喜欢的花不多,我想着它是其中之一,便是费尽心血也是要办到的”

    “花不是人,却也似人,”夏若撇了头不想看他一眼专注的神情,“人离了习惯的住处会水土不服忧思惘惧,花何尝不是如此”

    翰深之负手默然立了半晌,忽又出口沉吟,“阿若,你可知秋海棠有别名”

    夏若怔然,心底凉凉地泛起悲意

    翰深之拂了袖摆,“好好歇息着,我这几日有些忙,晚些时辰再来看你”

    临了迈出门槛,却又回眸轻浅,“相思草”

    夏若蓦地抬头看他,正见他一笑蚀骨,“它名相思草,也名断肠花”

    意识深处翻涌而起的lang涛声澎湃震耳,儿时有记忆,养父曾专注地念出那条绸布之上的字句,“断肠花,相思草,皆为海棠秋时凿”